弟弟从老家发来了一封特快专递，信中说失踪几年的母亲回到了家中，她老人家患上了不治之症，这几天老喊我的名字。弟弟希望我快点回家，见母亲最后一面。读着弟弟的来信，我忍不住失声痛哭，往昔与母亲唇齿相依的情景有涌现出来。
　　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患上了时好时坏的精神病。那一年，我刚上小学一年级，由于家里生活拮据我想休学。母亲听了我的话，煞黄的面孔马上严肃起来，一字一板的说：利儿，妈就是穷到讨饭吃，也要供你念书，你可不能再像妈一样，当一辈子睁眼瞎。说者将我搂到胸前抽汔到：利儿，我也是七岁上没了爹娘，妈知道没爹没娘的娃的苦楚，利儿好好念书给妈挣口气。为了多挣几分工钱，母亲央求生产队长，加入了人工打机井的行列，这是只有男劳力才能顶的住的活儿。
　　母亲在打井工地上一干就是两天两夜。我与弟妹三只吃了几顿野菜煮粥。到了第三天晚上，母亲回来了，她全身的泥水已变成冰凌，眼睛红红的。母亲进门后，将红肿的双手在胸前摸索了一会，摸出三个热忽忽的白馍馍，放到了我们手中。她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看着看着她就眼睛淌着泪，靠在被子上昏上睡过去了。后来我才知道母亲为给我们省三个馍馍，两天两夜只喝了四碗稀粥。
　　有一次，一位中年村民指着我的鼻尖侮辱道：疯子的儿子长大了还是一个疯子。我忍无可忍与他挣执起来。母亲听到吵架声后，跌跌撞撞的从家里奔出来。刚好那村民那牧羊鞭抽打我，母亲如怒发的狮子，用她瘦弱的身体挡住我。啪的一声，母亲黄肿的脸上有了一道紫红的血印，她盯着那位村民，大声喊道：我利儿又不是你家的羊，你凭啥想打就打，我用手摸着母亲的伤痕，说：妈，我不在给你惹事了。母亲替我擦干眼泪，小声的说：利儿，你都是个小伙子了，别人骂你一句有啥关系，要学回忍事，我含泪点拉点头。
　　高中毕业后我来到遥远的异乡打工。母亲想我时，常常一个人走来回六十里的山道去山外火车站‘接’我。有一段时间她犯了病，几乎每天都去‘接’我一次，遇见在外打工归来的村人便神经兮兮的问：见到我的利儿了吗？我利儿啥时回来？
　　慢慢的我也到了订婚的年龄，由于那些和我相识的女孩听说我有一个‘疯子母亲’，都以种种借口离我而去，母亲知道后心里非常难受。有一天晚上，母亲不住的给妹妹念叨：娟儿，你年长大了，可以给弟弟做饭拉，妈是个废人，惹的你哥哥都说不下媳妇，接着母亲便哭一阵闹一阵。妹妹以为母亲病又犯病了，没在意，谁知第二天发现母亲不见了。后来得知母亲夜里出走了。
　　弟弟来信说：母亲这几年一直在陕南过着讨饭的日子
　　当我与相识三年的女友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母亲的病床前时，昏迷了三天三夜的母亲竟然奇迹般的清醒过来了，她用浑浊而慈祥的眼神看着我，核桃般的脸上挂满笑容。母亲吃力的伸出双手，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女友，老泪纵横，哽咽着说：利儿，妈在临死之前看到我儿成家立业，妈就放心的走拉，说着说着，她干柴般的手就无力的垂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