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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难题,我只当是“游戏”闯关
2005-10-3 23:04:23 来源:优易学(YouYiXue.com) 作者:梦一场

不要抵抗

 

1976年出生的梁小昆,剃着平头,穿白T恤配蓝仔裤,背着双肩包,很学生。他笑着伸过手来:“你好!”声音浑厚,普通话很标准。

小昆是电影《漂亮妈妈》当中聋儿郑大的原型。郑大有过的痛苦、绝望和愤怒,他都经历过。那只他曾经想摔碎的助听器,至今与他相处融洽。

他笑着说:“不要抵抗,接受现实,一样可以快乐生活。”

 

我好像比一般的聋儿幸运,当他们在某个角落哭泣、埋怨命运时,我却生活在光环里,一直是优等生,从中学到大学都是保送,获得各种奖项。

但是这条路,我走得并不轻松。

七个月大,我因链霉素中毒双耳重度失聪,4岁才被确诊,5岁开始戴助听器,根本听不清楚音节,也不知道音节意味着什么。母亲本是话剧演员,几乎放弃一切来教我,后来到了中国聋儿康复研究中心工作。

一次医疗事故,改变母与子的命运。

我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妈妈”。当时,母亲已经对我重复了两万多次,三个月后我终于回应,她喜极而泣。为了扩大成果,妈妈去哪里都不爱坐车,总是推着童车,让我面对着她,一路见啥说啥,直到我满7岁。

我逐渐懂得,世界万物都有自己的名字。有一次母亲教我擀饺子皮,母亲把面粉抹在我脸上,说,脸白。我似懂非懂。次日出门,我看见一位阿姨,脸上抹着厚厚的粉,我忽然明白,指着她说:脸白。母亲笑了。

每一个词,于我都有故事。现在我能和你沟通,靠助听器,同时读唇语。

也因为这个,别人不是那么理解你、宽容你。他们觉得你比较弱势。实际上,取得相应的成绩,我也必须付出更多。小学时有听写,同学们只需记住单词,我还要记住单词的秩序,老师嘴巴动一下,我就写一个,同样拿了满分,他们都不知道。

小学三年级,我参加北京市中小学生朗诵比赛。上台前,我很害怕,母亲安慰我说,如果实在朗诵不好,你就说对不起,鞠个躬下台。真正朗诵时,被那么多目光包围着,我发挥出色,获得比赛第一名。当时我备受鼓舞,自卑一扫而光,变得很自信。正是这种自信,让我后来做成了很多事。

升了中学我们有音乐课考试,要唱《歌唱祖国》。妈妈晚上用钢琴教我,可我老跑调,虽然节奏很对,但完全是“说”歌的方式。妈妈说:“考试你就用这个节奏唱吧。不过,可能大家会笑。但是你自己不要笑,坚持把歌词唱完。”

第二天回家我告诉妈妈,开始同学们哄堂大笑,我坚持唱完之后,有人哭了。

现在,朋友都知道我爱唱歌,每次去卡拉OK,必“唱”无疑。

我不抱怨命运。没用的。小时候我问过妈妈,我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妈妈说,是医生一针打聋的。我说:“我恨他,我要找他报仇!”妈妈流着眼泪说:“找不到了,就是找到,你的耳朵也是这样。”

所以,我现在不爱问为什么,接受现实,好好生活。我没有想过要多坚强,去抵抗所谓嘲笑、讥讽或者同情。我根本不在意这个。而且我得到更多的是帮助。这个世界,终究是灿烂阳光多。遇到什么难题,我都当是游戏闯关。

 

为自己发光

 

对于其他聋儿,梁小昆几乎是光芒四射的榜样人物。可他的光芒,仿佛没有惠及自身。

被保送中央民族大学时,他曾身着黑色西装,陪着母亲万选蓉出席央视“爱耳日”公益晚会,神情严肃;然后顺利工作,并被派往法国巴黎进修培训,可是他披着皮夹克,披着卷发,靠在异国公园的某棵大树上,一脸迷茫。

2003年,梁小昆突然回京,报考北京电影学院摄影学院的硕士研究生——他想真正走自己的路,为自己发光。

 

我很小就喜欢摄影,曾用第一部相机,给母亲拍过一张照片,效果不错,后来成了母亲在杂志上的封面。

后来被保送到中央民族大学经济系货币银行专业,我像艺术青年一样留起长发,不顾母亲再三规劝,也不顾军训教练三令五申,宁肯编成辫子扎进帽子里,也不肯剪发。我披着长发,在家里学校出出进进,像所有矫情的叛逆青年一样,不容干涉。一直到大三,我突然觉悟,喜欢艺术是一个人的事情,不必留个长发宣告天下。

大学毕业后,我在中国建设银行、中国投资咨询公司都工作过,又去了法国巴黎进修培训,却日益喜爱摄影,有空就背着相机转悠。那时我最喜欢拍人,从来都是隐蔽地拍,想捕捉最真实的面孔。

摄影构建一个世界,但并不解读。长椅上翘首期待的老人的背影,你可能觉得他孤单,可我却读出他的幸福——有人可以等待,多么美好;穿着中国式绿短袄的巴黎女孩,是我在地铁邂逅的,她喜欢中国、崇拜毛泽东;那片碧波荡漾的大海边,我钓了一宿的鱼,毫无睡意……

奇妙的光影世界甚至比现实更广阔,让我感到心有所依,幸福到疯狂。所以,2003年我在网上偶然看到北京电影学院的招生,不顾家人反对,执意报考。

我找到电影学院的一位导师,送去自己在巴黎拍的一组照片。老师说:有感觉有想法,但是摄影的基本功不扎实。为此,我顶着压力恶补了三个月的专业知识,老师终于点头。

接下来,我不一样的拍摄角度,让老师开始注意。

要拍一组“时装”的片子,别人可能在大街上拍些摩登女子,关注低胸露背装,或者超短裙什么的;但我觉得“时装”不是“时尚”,“时装”是一个时代的符号,就找了学校的几个朋友来当模特,到天津塘沽拍了一组照片,取名叫“生于70年代”。他们穿的都是80年代的衣服,男孩白衫绿裤,女孩一袭白裙,部队大院的就穿军装,都是朴素安静的那种,不那么闹,有年代的气味沉淀其中。

还有一次拍摄一组“容”的照片,我成天串女生宿舍,弄得“名声”狼藉,值班的见我就瞪眼。我是找女生合作拍大头照,让她站在白墙前面,脸沉浸在大窗户透进的阳光里。每个女生都敷有各种面膜,有透明的、海泥的、白的、黑的、水果的、牛奶的等等,只露出各种形状的眼睛。

我想表达什么?不重要。而是你自己从中看到了什么……沉默无语的猜想正是摄影魅力所在。

每次我的作业,都会让老师吃一惊,慢慢浮现出笑意。那是一种很会心的笑。

最难的拍摄,可能就是我不感兴趣的拍摄吧,譬如说让我去拍一组妓女。所谓英雄莫问出路,堕落者也不要问吧。她们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去承受压力——这个世界,多点宽容,多点真正的想法,才更好玩。

 

主题:我爱你

 

梁小昆用的是Davidoff( 大卫独夫)香水,就像他的笑声一样,富有感染力。他很开朗,连最喜欢的卡通人物都是脚底会喷火的“阿童木”,直到谈到喜欢的女孩,他有点害羞。

“越长大,越胆小。不习惯被拒绝,想选择合适的方式去说那三个字,才有了以‘我爱你’为主题的这组照片。”

那趟西藏之旅,他透过镜头里的陌生人,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去年,我作为老师的助手去西藏拍壁画,非常兴奋。

坐在车上,我有点怅惘,脑海里浮现出她的脸庞,一个我不敢对她说“我爱你”的女孩。

到了西藏,看见那些眼神纯净的西藏人,我忽然觉得,他们是最好的代我说出心声的人。于是,沿途碰见有特点的西藏人,我就请求他们给我做“模特”,并且作出手语“我爱你”的手势:将无名指和中指弯曲,而其他三指伸直。

我在拉萨待了三天,又赶到阿里地区,晚上就借宿在兵站。那里海拔很高,非常寒冷,加之牛粪味道很大,我基本一宿没睡,早上一起床就吐。继续上路,我在车里昏昏欲睡,旁边的人不断拍我的脸,让我醒来,说不能睡,要不然可能就睡死了。

那趟行程有点苦,但非常值得回味。拍摄过程本身非常有趣,超越了初衷。那种对异性的“爱”,慢慢变成博爱——我觉得一切都如此可爱。微笑的西藏人,让我想起我的父母、哥哥、朋友和所有我爱的人。我甚至想对世界高喊:我爱你,我爱遥远的蔚蓝的天空,爱所有纯洁的脸庞……

看,这个西藏男人,戴着帽子,垂下两条辫子,笑眯眯的,左鼻孔里还塞着卫生纸。当时是在海拔将近6000米,他因为高原反应在流鼻血。我也有些胸闷气胀,头疼欲裂,但是对方的友好配合,让我忘记了不适。

还有这个笑得很开心的喇嘛。对,他是斜视,拍照时我说,你看着我!他说看着你啊,我说,两只眼睛都看着我!他正经说道,是两只眼睛都看着你啊。当时我们都哈哈大笑。他觉得斜视并不影响他什么。他不希望因此被人关注。

这一张是个6岁的女孩,她和家人是边朝拜边卖艺的。父亲受过工伤,眼睛瞎了,会拉二胡。母亲一共有四个孩子,虽然和我同龄,但很苍老。不过,女孩很好看,笑得很卡通样子,头发凌乱地站在黄土白沙和大团云朵连成的背景里,红色条纹背心,花裤子,再艰难的生活,也无损她的生命力。

这两个同样老的喇嘛,都戴着大大的墨镜,因为年纪大了,手指不能笔直地展示“我爱你”。不过一个笑得嘴巴大大的,一个耷拉着脸——像生活的不同版本。

这个牙齿洁白的年轻母亲,带着自己刚满月的女儿来寺里朝拜。女儿正在沉睡,鼻头上点了一点胭脂,就像她即将开始的命运那么神秘。

……

后来我看到千手观音,每只手的手势都不同,但我相信——“我爱你”仍然是最重要的主题之一。

我背着相机天马行空,记录奇特的高原风光和陌生人的友谊,惊鸿一瞥然后擦肩而过,不由想到人生、美好、恒久、苍凉诸如此类——人生乐趣,也莫过于此吧。

 

野心将是你力量的源泉

 

这组主题“我爱你”的西藏照片,时下就摊开在星巴克咖啡店的小圆桌上,黑白两色,自然简洁,每一幅照片,都诠释着同样纯粹的“爱”。

已经有伯乐相中,准备为这组照片办一个小型摄影展,小昆开玩笑地说:

“我觉得时机还不是太成熟。我喜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呵呵。”

 

记者:你经历了比同龄人更多的悲喜,也让你觉得心灵上的沟通很困难。这种状态你习惯了还是会作改变?

梁小昆:之前我会积极改变,但是发现有些改变是毫无意义的。对方是否愿意与你沟通,才是关键所在。我的朋友很多,生活中,在网上他们都叫我“昆哥”。(笑)

记者:请你给自己的性格三个形容词。

梁小昆:认真。坚持。卡通。反正有点怪。(笑)别说太多赞美的话给我,那就虚伪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处在什么位置。

我很认真,学摄影一年多,几乎没和外界接触,一门心思闷在里面,朋友来看我就领着在学校食堂吃饭。因为听力障碍,我必须比别人更多努力。自己也很珍惜这个学习机会。坚持也很重要,否则今天我还在巴黎做经济工作。

卡通,就是凡事豁达吧。我喜欢阿童木和蜡笔小新,喜欢他们兴高采烈活着的人生态度。我还管我妈叫樱桃小丸子。有趣也是生活的意旨之一。所以,我心里的小昆就是个特好玩的人,能带来快乐,也被别人快乐着。

记者:如果成长也有颜色,你的各个阶段是什么颜色?为什么?

梁小昆:我的童年是蓝色,是那个年代给予我的。我看到天空碧蓝,湖水碧蓝。我穿的裤子是蓝色,连眼白也是淡蓝色。少年是黑白色的,有点叛逆,让我喜欢极端的色彩。

现在,生活愉快,又回归到蓝色。法国有部片子《The big blue》,是我的挚爱。蓝色是纯洁、包容的,代表博爱,远甚于玫瑰红。我现在的心情和状态就很blue。(笑)

记者:对于摄影,你觉得最深刻的感受是什么?

梁小昆: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喝高了,硬要全班同学合影,可想而知,一卷36张没一张是实的。可是我喜欢这样的每一张照片,这样的人走茶凉,如此真实。

摄影是关于秘密的秘密,它告诉你越多,你知道得越少。在你对某张片子表示强烈的同感或痛感时,也会感觉另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记者: 你相信梦想吗?

梁小昆:纯粹艺术的摄影就是我的梦想。有人说,生活的目标一定要高出生活本身,否则你就看不到人生的意义,那是找到自我的唯一途径。我非常认可这句话。

而且,我想成为大摄影师。我并不宣扬人的野心,但有时,那是你的力量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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