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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走 看花开花落
2005-6-20 11:29:18 来源:优易学(YouYiXue.com) 作者:梦一场

  1
   第一次见到敏敏,在高中迎新会上。
   看过很多美丽的女子,敏敏却是让我瞠目结舌的一个。初秋,沈阳刮着呼呼的大风。敏敏在校园露天舞台上跳舞,灵动的双臂,柔软的腰肢。最重要的,她只穿一套丝绸质地的民族服饰,衣袂在风中蝴蝶般飞舞。
  舞跳完了,台下掌声稀稀落落。已经谢幕的敏敏重新走上舞台。所有的人都看她,有人问:“她还有独舞吗?”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我们听见敏敏说:“跳得不好吗?你们为什么不鼓掌呢?”
  有片刻的宁静,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掌声。舞台中央,敏敏开心地笑。阳光从云层中探出,照亮这个美丽的女子。
  
  2
  那是我第一次和敏敏见面。说是见面,其实只是我看她,她却没有见到我。从那天开始,她就是校园里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所到之处,风生水起。
  我和她在一个班级,我常常坐在教室最后面,看她和男生聊天。她的样子,有少女的爱娇和妩媚。
  男孩在她的眼神里瘫软如泥,敏敏则一直一直笑,露出两颗洁白的智齿,像山中的精灵。
  对敏敏,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或许,我这样平凡的女孩子,对她除了喜爱,也有些微的妒忌吧?这样注意她,我却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直到一个月后,放学的路上,班主任叫住敏敏。
  班主任搬出了很老套的说辞:“为什么不喜欢和女孩子玩呢,你觉得这样和男同学笑闹影响好吗?”
  班主任招呼我,让我待会儿和敏敏一起回家。于是我看到敏敏,双手绞着袖子,低着头,述说她的家境。家里很好呀,父母在一起,也不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和男生笑闹不好,以后不会了。
  敏敏的回答中规中矩,班主任很满意,让我把一封信带给敏敏的父母。
  
  3
  敏敏的家,在学校不远处的胡同里。我和她沿着曲曲折折的巷子向前走,蜿蜒在各自的心事里。
  敏敏说:“我说谎了。父母不在一起,他们离婚了。我和姥姥一起住,所以,老师的信,只能给姥姥。”
  敏敏说话的时候,平静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我不愿让老师知道,我害怕别人同情我。”
  然后,我听到她的哭泣。寂静的深巷里,像一条落岸的鱼。
  我的手,穿过巷子里微凉的空气,牵住敏敏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家门口。一位和蔼的老太太开门,笑着招呼我进去玩。我把敏敏推进去,和姥姥告别,我说我是敏敏最好的朋友。
  老人目送着我离开,脸上的笑容,似一朵盛开的菊花。
  那信,一直捂在我的衣兜里。我没有将它拿出来。
  
  4
  如果说这之前我对敏敏还有妒忌,那么现在,我对她,只有深深的怜惜。很快,在我的要求下,我们成了同桌。学期过去一半,城市最冷的季节里,我和敏敏穿着厚厚的冬衣,衣服下面是两颗年轻跳动的心。
  敏敏说起迎新会上那场舞,她说,“空气那样冷,肌肉都僵掉了。好不容易咬着牙跳完,却没有人鼓掌,”她摇摇头,“台下的人,永远不知道台上的有多辛苦。”
  冬天,敏敏的手总是暖和的。她握住我的,把我冰凉的手指捂热。我的手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挠着痒痒。她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成了男生嫉妒的目标。那么多次,一张张急切的面孔,托我把情书交给敏敏。他们说:“你是敏敏最好的朋友,可不可以帮我美言几句?”
  我哈哈笑,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们。情书到了敏敏手中,她会笑着叠起来,扔进河里。没有人知道信里写些什么。
  
  5
  如果没有敏敏,我不知道我的高中会是什么样子。一心扑在书本上?当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或许,我还会替老师传几封给家长的信。而敏敏,是不是永远和男生厮混下去?
  不再和男生聊天的敏敏,成绩像飓风里的风筝,直线上升。她总是笑着,听老师讲课,偶尔玩玩橡皮,用铅笔敲打正在瞌睡的我。考试时,我刚做完几道题,她就已经准备交卷。
  我看她,如但丁见贝德丽采,满眼惊喜和崇拜。她则搂住我:“我们的理想是北大,是不是?”
  我笑,却不敢点头。北大是敏敏的理想,于我,只是梦想。高考时我和她填报了一样的志愿。我一直以为,我只是陪衬,但是我没想到,恰恰相反。
  那是夏天的夜,蝉早已停止鸣叫,燥热中没有一丝微风。敏敏的姥姥,和蔼可亲的姥姥,给我们做小甜点的姥姥,糖尿病引发综合症,摔倒在地。在邻居的帮助下,敏敏将姥姥送到医院,然后在医院里待了一宿。
  第二天,我在考场里见到敏敏,她眼眶红肿,美丽的脸像失去水分的水果。考试前,她对我鼓励地笑笑,考完了,她却对我说:“华樱,我完了,我上不了北大了。”
  
  6
  那夜,我和敏敏守在姥姥的病床前。风烛残年的老人,躺在病床上是小小的一团。她说不出话,眼底满是细碎的泪,濡湿不断颤动的睫毛。
  一直说话的是敏敏。她呜咽着:“姥姥对我这样好,父母离婚后就一直带着我,没有她我怎么办?”那时,高考成绩已经下来了,敏敏只上了普通本科线。她丝毫没有为心中的北大惋惜。她哭,只是为姥姥。
  两天后,姥姥离开了。敏敏的母亲从上海回来。她是个美丽的女人,40岁的年纪,一张脸却紧绷得能够捏出水来。她们母女的眉眼那样相似,敏敏站在她身边,像图画里维拉斯身边的小仙女。
  母亲提出让敏敏同她去上海。敏敏的脸上没有笑容,却飞快地收拾衣物。母亲说:“那些旧衣服,有什么用呢?扔了,到上海给你买新的。”
  敏敏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止,直到整理好大大的旅行袋。母亲摇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那个晚上,是我第一次和敏敏抵足而眠。夜凉如水,敏敏抱住我的胳膊,记住:“永远不要对事情寄予太大希望,否则,你会失望的。”
  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离开人世的姥姥,抑或高考,或者两者都有?我没有问她。第二天,她去了上海。
  
   7
  大学校园里,敏敏写来长长的信。她说在母亲的安排下,她进了民办大学,主修外语和计算机,毕业后准备出国。
  她说,除了北大,任何大学都没有差别,离开姥姥,中国和外国没有差别。
  在这所敏敏曾经向往的学校里,我像一匹孤独的狼,四处游荡。那幢高高的英式楼房是校部,里面有学校的管理者。足足有一年的时间,我总是希望能找到校长,告诉他,有个女孩比我优秀,她也想上北大,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但是我没有找到。
  直到有一天,办公室里,我向系辅导员说出这番话。他的嘴唇张开,他说:“你怎么会有这样幼稚的想法呢,这不像我们北大的学生呀!”
  我彻底死了心,于是便一封接一封地给敏敏写信。我们互相诉说彼此的学习和生活,还有读过的书。等我看完图书馆里很多著作后,我明白辅导员说的话,我的确是幼稚的。而他,每次见到我都一直保持那种惊奇的表情。他在观察我,怕我有一天干出出格的事情来。
  我淡淡地笑。对那次的谈话我没有后悔。为敏敏,我觉得一切都值得。
  
  8
  再见敏敏,是3年后。
  3年,我往返于北京和家乡的城市。敏敏一直在上海,没有回来。她和姥姥住的那条巷子早已拆除。
  那一刻,看着城市中央的那团废墟,我仿佛看到敏敏和我走在巷子里,双手绞着衣袖,她说:“父母离了婚,我和姥姥一起住。”然后,我看到姥姥,她在门前送我,脸上开着灿烂的菊花。
  烟尘升起来,迷了双眼。废墟旁的电话亭里,我给敏敏打电话,我说:“房子拆了,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了。”
  敏敏在电话那边说:“我马上回来。姥姥不在了,但那个城市还有你。”
  我哭了。3年的时间,除了敏敏的友谊,我还恋爱了。在信里,我告诉敏敏那是个优秀的男子:身高185cm、体重70kg。我问,敏敏,他标不标准?我又说,敏敏,我俩去香山玩啦,那里的枫叶很美,像你的眸子。我还说,我们毕业就结婚,然后一起在北京创业。我又说,敏敏,我结婚会不会太早,你说呀,会不会太早?
  敏敏在信件里沉默着,但我能感到她的祝福。然而,毕业在即,我的他却和北京本地的女孩结了婚。
  我独自回到家乡。
  在火车站,我接敏敏。白底龙舌兰花衬衫、蓝灰阔腿卡其裤、同色皮质宽腰带。眼前的敏敏,仿佛多年前舞台上飞舞的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我们之间没有想像中大大的拥抱。我们在站台上拉住彼此的手,敏敏说:“我一直想这样和你一起走。”
  
  9
  在这个最初的城市里,我们四处游荡。饿了,在路边吃烧烤;渴了,在超市喝矿泉水;累了,在我小小的床上,像多年前的夜晚,我们相拥而眠。我告诉她这些年的生活,我故意忽略那场失败的恋爱。敏敏也不问,她只说,这里有太多回忆,真是让人留恋。
  3天后,我送敏敏回上海。午夜的火车,月台上没有几个人。敏敏伏在我耳边说:“母亲将我带到上海后,就出了国。4年,都是我一个人住,她每月寄钱来。”
  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敏敏也从没有告诉过我。我只知道她和家人在一起,很幸福,毕业后出国,有灿烂的未来。
  她顿了顿:“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我不会出国,母亲不愿意,我也不想去。”
  火车呼啸着开过来,黑夜里离别的声音。泪从我眼里涌出来。敏敏踏上车梯:“忘了那个人。记不记得我们说过——永远不要对事情寄予太大希望,否则,会失望的。”
  火车开走了,暗夜里有烟花升起,映在我的心底。所有的往事就像眼前飞驰的列车,纷至沓来。迎新会、舞台、老师的信、敏敏收拾衣物的身影……7年的相惜,我们的青春也像这列车一样,驶过了,不再回来。但我知道,此刻的敏敏,和我有一样的愿望——这一生,陪伴着,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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