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关系里，何处得秋霜
　　
　　与卓尔相识，是Lisa介绍说他深谙理财之道，让他理财，九成能赚。
　　见了面，他满口答应。
　　因为知道天上掉的通常不是馅饼而是陷阱，而且我自问不是贪图不义之财的人，对于优秀的理财高手，我并不需要。钱嘛，总是爱的，而且多多益善。我自大学时兼职打工，毕业后积极升职加薪，如今手头的钱，买房还不够，其他也没有什么用途，一向只往银行存。但是Lisa力劝我参加一些投资，不要太保守固执死脑筋。
　　倒不是真的被她说动了，实在是听得腻，如果能让她闭嘴，ok，我配合。
　　卓尔问我想做多少，我说2万吧。Lisa在一边直呼汗颜，说方宗爱你也忒那个点儿了吧，人家随便一个季度的会员费都不止这么点。
　　“我小门小户，拿得出的，也就这么多。”
　　卓尔笑得风雅卓绝：“Lisa的朋友，又这么漂亮，还谈什么会员费？请千万给我机会为你们服务。”然后一双黑眼深深看向我，“我会尽全力给你最好的，”顿一顿，“投资组合方案。”
　　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他的确是在第一次见面就对我调情。轻描淡写，似乎不经意，但又足以撩得人心里起点小小波纹。
　　钱给他之后，我就没再问。有时候他会给我发个邮件告诉我他给我做了什么投资。我其实对那些东西都不懂，于是告诉他我信任他让他作主。
　　9月，卓尔交给我5万，连本带利，时间用了不到半年。
　　我请他喝咖啡。他问我对投资股票有没有兴趣。
　　“我从来没做过，对股票的了解仅仅限于它让一些人暴富，让更多人赔得血本无归。”
　　“现在股市低迷得很，沪市跌破1300点，你有没有兴趣现在杀进去？”
　　“你觉得可以就做吧。”
　　他有点惊讶，问我是不是太信任他了。
　　本来我拿出那2万就没想过能拿回来。如今他免费为我赚了3万，就算全部给他亏了，我又怎么会有半句怨言？
　　等到10月，那5万变成了10万。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周期更短，赚得还多了。卓尔说夸张什么，你这么好运气，一个多月才给你赚个对本，也就算一般。
　　“欺负我不懂股市吗？”我笑说，“赚这么多，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了。上次请你喝咖啡，这次可怎么感谢你才好？”
　　“陪我看场电影如何？”
　　“就算报答完了？”
　　他但笑不语。
　　他成了我固定的约会对象。
　　但是就像我不知道9月里股市的风雨飘摇就在不知不觉中享受了赚钱的美妙一样，有什么人在卓尔走向我的那段时间里痛苦难当心撕欲裂泪雨纷飞，我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当然了，他那样的人，喜欢他的人有多少自不可考，我不去管那么多，因为知道自己根本也管不了，还不如别去自寻烦恼。
　　10月底，我开始关注股票市场，也开始听说关于卓尔的种种传闻。
　　传闻他在两个领域很有成就，其一是赚钱方面的天才，其二是女人方面的专家。
　　就好像他有n个为别人投资理财的成功案例一样，他也有n个“关系很好的女性朋友尤其是女性客户”。
　　我好像从某个角度上定义也是他的客户。
　　他在11月转帐给我9万告诉我亏了他不能继续给我理财了，就不再约会我。打了一次电话过去，他说他有几个大case要做很抱歉拜拜。
　　我拿着嘟嘟响的电话，回想，似乎没跟他吵过架，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吗？
　　接下来一个星期，我等他等到完全失去了信心。
　　与卓尔之间，除去那些似是而非的愉快约会，剩下的，也就只有那几万块了。2万换回9万，亏自然是没有亏的。他那样讲，又这样做，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呢？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上班时间，在msn里抓住了目前人在北京的好友阿金。
　　问她为什么我会觉得难受。
　　因为伤了自尊觉得屈辱。她回话。
　　男人不会真心喜欢一个女人吗？
　　又说蠢话了。
　　谁没说过？要真心喜欢一个人，谁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你叫嚣个什么劲？你跟姓卓的充其量也不过是金钱关系，能耗出几个约会弄出点儿假相哄哄自己开心就算赚到了。还要怎地？真以为自己纯情少女爱上白马王子想从此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呀？看了这话，我可以想象阿金的表情，调笑的，安慰的，息事宁人的。
　　原来，我只不过犯了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你去死。人家男人犯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好歹有些赚头，你犯的是什么低级错误？我告诉你，我有充分经验，真心喜欢一个人，那是天底下最可耻的事。被人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尊严扫地，还要骗自己说是为了伟大的爱情。哈。
　　阿金字打得飞快，呼啦一下传过来，批得我一无是处。
　　还待反驳，她又呼啦传过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男人是草，就有草性，能有几分钟痴情？想他们长情痴心，别做白日梦了。
　　想起阿金原本不叫阿金，若不是当初感情路上伤到死心，也不会到如今局面，号称除了钱什么都是茅坑那东西还干脆彻底改名叫阿金以示对银子的崇拜。
　　我换个话题，跟她聊华衣美食。
　　果然如今我手头上已经没有轻易肯相信爱情的一级白痴女了。
　　
　　莫愁前路无知己
　　
　　我等周子恩下班。远远地看着他的诊所里仍然人气颇旺，花红柳绿，好不美丽。就见他正给一个20来岁的女孩把脉，女孩脸上飞红，笑容满溢，大有不药而愈之意。
　　等到终于跟他坐在他家吃饭，已经晚上8：00。
　　周子恩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美男子医生，开中医诊所，引来的却是妙龄女郎，冲的多半是他那副皮囊。
　　我爱找他聊天，除了他的职业，也因为我原本也是那样为他着迷的女孩中的一员猛将。
　　后来相思只是单相思，成不了情人，倒成了不错的朋友。当然也是花了一些时间的。
　　我对他说，我跟卓尔完了。
　　这样也好。早些收手，比较容易。
　　容易什么？我反正是觉得难过了，想见他，当然是不会去见的，自尊受不了。但这样悬着，半夜也睡不着，你没见我都瘦了吗？
　　你想怎样？希望怎样？
　　你是医生，有点医德好不好？来找你自然是希望你给我指出一条明路。
　　男人跟女人，之间有了爱情，无非两种结局：一种呢，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一种是分隔两地永恒相思。这种事，没人能给你指出什么明路，全是死路。回去睡觉，免得衰老。
　　问你最后两个问题：你为了谁半夜睡不着过吗？像卓尔那样的男人，会真心对待谁吗？
　　谁的心里都有个角落，曾经因为一个什么人而夜不成眠，就算是游戏，也难免有若干认真的成分。你呀，莫愁前路无知己，视你如宝的人，说不定就要出现了。
　　所有的道理，人人都明白。
　　但是理论与实际常常是两回事。
　　我自知与卓尔之间，其实全无章法，荒腔走板，低俗无聊。这样的事，平凡普通得在这个城市里天天上演。无非两个人玩游戏一个人认了真另一个想撒手走人。认真的那个人，有的死命不放手，于是有了哭闹打斗自杀官司之类；有的认赔杀出，甘心或者不甘心，另觅出路。
　　如今对多数的人而言，后者显然是相形之下比较可爱的一条路。
　　
　　乱花渐欲迷人眼
　　
　　我看着送上门来的花，上面附着一张卡，邀我共度周末，署名卓尔。
　　因为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后续，所以一时之间感觉有点虚幻不真实。
　　花很漂亮，香水百合的味道也是我喜欢的。
　　如果它早一点来。
　　问题是我已经不曾见过卓先生长达一个月之久。
　　是什么力量让他送我鲜花还与我约会？
　　因为好奇，我打算前往。阿金豁命反对，认为我既然不是心甘情愿让人玩弄当白痴耍的人，就不要做出让人以为可以随心所欲耍弄的事。
　　那我就不去了。
　　阿金很满意，觉得我孺子可教还有得救。
　　说与做也是两回事。我到达约会地点，卓尔的笑容灿烂轻松，温文尔雅。他称赞我一段时间不见更有风采了。
　　好长一段时间呢，你赚不少吧。
　　没想到你会跟我谈这样的问题。
　　那当然，你帮我赚过钱，我很感谢，也很希望你多多赚钱。
　　看不出来你对钱这么着迷。
　　没有办法，谈话的对象是你，好像不谈钱很奇怪。
　　我这两三个星期以来比较忙，你知道年底总是生意更好一些。
　　我很想告诉他，他不记得他多久没约我但是我记得。我说，那不是很好，做好这一两个月，明年也不用愁了。
　　我有意使约会沉闷，卓尔当然也感觉得到。送我回家后，他道一声再见，我相信，他宁愿不要再见到我。我也一样。
　　本来以为我会伤感一下，结果摸摸心口，心跳正常，脑袋也没有乱成一堆糨糊。原来要对一个优秀但是绝对不会属于自己的人放手并是不那么难。
　　有想过，卓尔再度约我，大概觉得我还不错，但是，也就是不错而已，想起来的时候，觉得放手了未免可惜，真放手了，也不会伤心到哪里去。
　　这个城市，乱花渐欲迷人眼，选择太多，来不及想太多，来不及反思，来不及难过，新的开始总是比旧人的离去更早到来。
　　我的相思，也维持不了我以为的那么久。
　　远古有一种相思曲，给相爱的人，或者单相思的人，缠绵悱恻，让人觉得爱情的可贵不是虚幻。
　　我原本想和谁共唱这支曲子，一度以为，卓尔会是不错的搭档。但是，事情就是那么愚蠢，如今回想一下都觉得整个过程似乎在作戏一般，华丽的，优雅的，轻浮的，没有入骨的。
　　我和卓尔之间，充其量不过是支不成调的相思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