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对于人来说，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信守由人类理智所提出的那种至高无上的诺言。——比尔。盖茨
　　我在这幢全市最高的大厦上，拾级而登，曾经梦想过要拥有的，如今就在脚下，一级一级走到了第四十三层，我休息和工作的地方。现在是２００８年９月了。
　　这个城市的网络计划已经正常运作，逐渐步入正规，朝我预期的方向发展着，军管委、协调办不断地把我提供的最新情况报告上去，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嘉奖。
　　上个月，由笑天、韩山联手负责在局部人群范围内，试验了无线ＩＤ互联，验证了这项计划的可行性与可操作性，除了发现几处技术性失误外，可算是成功的。
　　脑部互联说得简单些就是心灵相通，象早期的通讯设备一样，有个发展的过程，在王铭的催眠试验中，进行的就是单工的脑部互联，即双人之间的数据流只是单向的。我们的试验因为要从社区稳定的角度考虑，进行的是半双工的试验，相当于对等网，双方进行平行的交流与通讯，不存在谁是控制方谁是被控制方，在受试者的意识里，只是突然感到自己的心灵中多了一个可以探索的记忆所在，好象一个弱智患者突然被打开了灵窍一样，感受到了全新的天地，他们并未意识到，这是另一个人的记忆体。试验小组使用芯片阻断了他们有关判断的能力。
　　进行这个试验的最终目标是建立按计划全自动运行的城市，判断一个居民的权限升、降条件是根据他的职业、贡献、守纪守法，如果加上无线互联带来的其他人对他的综合评价作为加权参数，则将更为准确一些，因为，这些评价将是客观的，都不带感情色情，判断的唯一标准就是我们设定的特定事件，一切由网络来决定，试验的另一个目的是拟建电子警察系统，对网络中的居民进行实时监控，确保这个城市的安全。
　　笑天进来的时候，我正在闭着眼，坐在面对阳光的落地窗前，心灵的视线穿过高度透明的双层玻璃，在明亮的城市的上空飘游，我喜欢现在的时刻，就象正在飞翔一样，托尔斯泰小的时候，也曾为了追求飞翔的感觉，抱着膝从房顶跳了下去。飞翔，也许是人类的最大的渴望了，那是对自由的向往。
　　睁开眼时，笑天的立体投影就在我的身边，他露出微笑，说，长空，无线互联的升级工作已于１４：２５全部完成！
　　我对他会心的一笑，笑天的影像渐渐隐去了。
　　这项长升级计划与那次互联的试验一样，都属于长空组织的内部机密，尽管本市军方、官方的人都已经可以当作自己人，可是，有些事还是要隐瞒着他们的，当然，这并不是担心他们会泄密，我绝对相信我的芯片可以牢牢的控制着他们的神志，关于这一点，可能是出于情感上的考虑吧，还是愿意在我的朋友之间会知此事，不对外张扬。
　　升级活动进行完，并不等于现在的居民就可以自主进行脑部互联了，只能在我们需要的时候、针对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时间，才会授命行动组人员激活这个功能。
　　刚才提到感情，我想起了三天前李义来见我的情景，他有点痿蘼不振。
　　当时笑天、韩山也在，笑天开他玩笑，小义啊，这段时间是不是太辛苦啊？整天公私兼顾的，呵，不是让范桐累着了吧？
　　李义当时就生气了，“天哥！你这是什么话啊！”
　　我示意韩山劝劝他，半天李义才道，范桐对他并非毫无情义，但只是对他的一再暗示、明追都婉拒或顾左右而言它，让李义欲罢不能、欲追不遂，左右两难，甚是悲苦。
　　我有点奇怪，问，在这么长时间的接触里，她没有发现你的工作能力与卓越的成绩吗？从哪方面讲，我们小义都是非常优秀的，怎么会有范桐这样不喜欢小义的女人呢？她有男朋友了吗？
　　李义说，这倒没有听说过，为了追她，特意安排两人一间办公室，可是，范桐对他有时象姐姐对弟弟，有时又象妹妹对哥哥，亲而亲矣，但好象并非男女之爱，言辞之间总保持着距离。
　　爱情从来就是个怪东西，范桐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在我开设显示芯片的阶段，高超的黑客水平和持续工作的韧性，写出的分析报告条理分明，有依据，有分析，有判断，有结论，是一个可造之材，并且外型好，口才也是了得，所以由李义安排成了天地数码的发言人和形象代表，再后来负责天地数码影视方面的事情，工作的也极为出色，从某种程度讲，也是长空组织的出色成员。说到感情，有句话叫强扭的瓜儿不甜儿，深一步讲，为什么不甜呢？我看看笑天，有了主意。
　　等到只有我和笑天时，我问：“笑天啊，小义是从小跟着你出来闯天下的，你们认识有２３年了吧？”
　　笑天道：“这孩子我差不多是从小看大的，从他小学开始吧，我们就认识了。”
　　我说：“李义跟着我们，工作成绩有目共睹，人很有才，也肯努力上进，小伙子人大了，心事多了，我看你这当大哥的和我也应该帮他解决一点个人问题啊！”
　　笑天楞了一下，旋即笑道：“长空是说范桐的事情吗？呵，如果有空总亲自出面作说客，李义的心结我看立时就可能打开了！”
　　我笑笑说，“笑天，你真是太乐观了，范桐这个女孩子，据我了解，极有个性，不会因为我来作说客，就轻易放弃自己的立场，改变自己的观点，在处理和美２１世纪ＦＯＸ公司的冲突时你就可以看得出来，她的态度是多么强硬啊，寸步不让，当时广电总局有关负责人打了招呼，我也亲自对她说，可以适当作些让步，而最终，还是以她的预定方案实施的收购，笑天，你说，她能凭我的几句话就对自己的感情投降吗？”
　　笑天不解地望着我，“长空，你也知道，我是个技术痴狂者，对于感情问题一向是天才白痴，你想有什么方法解决掉李义的个人问题呢？据我看来，小义对范桐是铁了心地要追，可是听他说，又从来没有把这层意思对范桐讲过，自己甘愿就这么苦恼着，真是让人不明白。”
　　我哈哈笑道，拍拍他，“笑天啊，怎么解决你就等好嘛，山人自有妙计。”
　　笑天后来说，在我当时笑的一瞬间，突然在他意识深处灵光一闪，竟不自禁地打了个轻微的寒战，脊背上一阵发麻。
　　我道：“好了！笑天，先公后私，把无线互联计划做完了，我们就商量着帮帮李义吧。”
　　现在，笑天打了立体投影电话，面有喜色对报告，计划完成！
　　在互联计划之后，我想在市民之中建立几个虚拟人，在居民的脑意识里，这些人是真实存在的，并履行着他们的监督职责，让居民感觉受到监督的同时，芯片来告诉主体，虚拟执法者是公正的，无私的，而且是全能的，他们可以通过网络服务器对违反了规则的ＩＤ执行消除手术，让他从物质世界消失。
　　这些虚拟人是不是有点多余呢？在网络芯片的控制下，还有谁能可以违背自己的意识、突破自己紧紧守着的理性，做出违反规则的行为呢？在这里，隐藏着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居民的群体防卫性，当一个网络之外的人进入这个城市以后，如果这个人的行为违反的城市的设定，那么，他的行为将会被目击和感觉到了的居民通过无线联网自动地通知了虚拟执法者，而这些执法者将根据网络服务器的指示，命令最临近违规入侵者的居民发动攻击，将之一举擒获，执行特定的处罚，然后在脑部嵌入识别芯片，加入犯罪的相关记录。
　　对于这个设想我感到十分满意，俗语有云，开创一个企业不难，难得是如何保持一个大企业的发展，而我的网络城市就象一个大企业一样，不过，长空开创的电子城，也将由于长空的自动防卫思想而得到永久性的运转。
　　在西方一些城市计划中，试图在城市的上空建立一个磁能量场来抗击外来入侵，实在是可笑，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人，这一点我坚信不疑，因此，全民皆兵的网络无线虚拟计划，将是网络城市安全的最终解决方案，这个方案应该是现阶段具有较高可操作性的方案，即最现实。
　　记得在一年前飘雪的２月，长空组织对脑部的研究已经很深入，把脑电波还原成高清晰的图像只是简单的应用，根据模拟脑电波的原理进行对脑部物理存储的探索是刚刚起步，现在，在居民的头脑中安装ＩＤ控制芯片，是从精神层面对人的意识进行引导和指引，而在物质的层面上，无论是世界上任一研究组织，还是长空集团内部，都没有尝试过。在当时我们是有这个条件的，只不过由于出现了更令人兴奋的意识出游，所以，在脑部的研究方面被停止了。
　　在城市网络计划初期，曾试用ＩＤ芯片引导一对互不相识的青年男女发生恋情，主要是通过心理暗示来增强他们之间的亲和性、一体感实现，达到发生爱慕之情的目的。那么有没有另外一种方法来控制人的感情呢？答案是肯定的，这就是我敢为李义作主，帮他实现爱情之梦的原因。
　　“叮！”，墙壁上紧急报警灯亮起！
　　传来军管委王组长的声音：“长空，不好了！在市Ｃ３区出现小规模情况失控，约有百多名居民陷入狂疯状态，有的还是喊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个别人在说，城市网络是个大骗局！”
　　我道：“老王，沉住气，这个情况还有谁知道？”我边说边接通笑天的办公室专线影像传输线路，用意念准备通知笑天，结果笑天也刚刚收到消息，正想向我汇报，同时他启动虚拟人控制程序，已经将场面控制住，现场的百十位居民已经确定身份，正列队走向设在市安全局的综治办驻地，我暗夸笑天处理果断。
　　王组长道：“长空，还有监察组王晓军、副组长何青平。”
　　“立即通知他们到综治办去，研究对策。”
　　在去的路上，我带着两名第二组的成员，他们是远程控制领域的专家，怎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呢？我担心是这个芯片的功能受到了挑战。
　　“ＩＤ３７４２０９，请站到这里来！”这个人就是喊出“城市网络是骗局”的人，从个人档案的语言记录来说，他以前的品行是正常的，没有复杂的社会背景和特殊受训经历，特别是接受ＩＤ芯片后表现一直良好，从没有超出控制范围的言行举动。从说这句话的当时精神状态记录上来看，没有受到外来人教唆的迹象，
　　回到总部后，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当时王晓军问我，“长空，这些人是怎么了？”我生气地瞪他一眼，“闭嘴！”
　　是啊，这些人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控制以外的动作呢？如果，每个城市ＩＤ都有可能在适当的情况下出现不受控的情况，那么，此计划将要废除，这个计划关系到军方高层对我的支持程度，他们缜密的思考容不得任何一点失误！
　　一声钤响后震城的影像出现了，“长空，不好！在市中心广场出现了约三百人的行为失控！”“立即会同笑天联合军管委将人带回！不，加强控制信号，向在广场中的人发送命令，到市安全局汇合！”
　　我透过窗，看到广场上小小如蚁的人头攒动，突然，一个飞行物掠过我的眼前，那——是——导弹！
　　暗吸一口凉气，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再镇定，这枚导弹从我窗前掠过，按目前的轨道，会在市北郊的一座体育馆附近爆炸，估计没有什么人员伤亡。
　　我到了３８楼绝密控制室，快进门的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有黑客！
　　“是的，长空，我们第二组发现了黑客入侵的细微记录，这是在被入侵的３０名ＩＤ中找到的信号记录，根据长空制定的联合工作第十三项原则，在紧急情况自主会同第四组进行特殊情况控制的规定，控制组和生命组进行了联合寻查，发现了在长安市确实存在着黑客，现在已经研究为一名，这名黑客，本身也接爱了ＩＤ芯片的植入，由于某种原因，这个芯片对他的控制力在某个时刻会减弱，在这个时候，他趁机制造出一种原型生命病毒，是的，我们称之为生命病毒，它以入侵人的神经系统为手段，以控制人的行为为目的，可以通过脑波频率相近的人互相传染，传播途径是脑电波，这与我们开通无线互联也有关系。”
　　“好，你们设计芯片扫描程序，４小时之内要将他这个抓住，根据我的判断，这人还在城内，你们还有一个任务，研究他的脑部，研究克制这种生命病毒的方法！”
　　长安市已经被军管委、综治办联合封锁了交通，大规模的搜索行动在电脑中和群众中同时展开。
　　远程控制组的搜索步骤是，先查一遍全城３７万人的ＩＤ有无异常，有异常的作为嫌疑重点进行排查，如果没有，则对每个ＩＤ进行测试，先减弱芯片对本体的脑部控制，十分钟再次检测是滞异常。
　　五个小时后，找到了这名黑客，他叫陈常德，２６岁，其父陈剑峰，原第三运输公司司机，在初期ＩＤ试验中死亡，本人为智能动功修炼者，学历：生物学硕士，专长：程序设计。
　　在对他进行意识麻痹后，我出于对人才的爱惜，作出如下指示：重新植入强芯片；输入新的个人资料，抹掉原有生活记忆，保留生物、程序设计能力。
　　新的陈常德几天后产生了，不过改名叫方天，自小是孤儿，跟着笑天长大，一直在长空组织中工作。看到他在自以为是每天例行向长空报告工作情况后，我长吁了一口气。
　　一波已经平息，一波却起翻起。二十多天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李义打来的，这次他通过特别加密去掉立体图象，“长空，我是李义。”
　　“小义，现在快乐吗？”
　　“长空，原谅我不能叫你空总，在这个电话之后，人世间将没有李义，也，也没有了范桐。我已经将她杀了！”
　　“啊？怎么会这样？”
　　“范桐已经不是范桐了，她成了另一个人。我爱她，一直在追求她，而她，却是喜欢活泼而稳重的人，对我，则是有点象亲人的感觉，我苦恼着，痛苦着，却一直没有对她说我的暗恋，直到十多天前，她突然对我说，小义，你怎么能这么长时间不理我呢？她和亲热地就象是早已是多年的夫妻一样，我曾经在幻想中一次次吻她，现实中从来没有这个勇气，可是现在，是她在不断吻我，刚开始我感觉很幸福，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来临的，可是，在晚上我在激动过后，在床上抱着她的时候，突然觉得陌生，我就静静地呆着，在黑暗中，感到非常的孤独，有时候，我流泪了。而她，则低声喃喃地叫着小义老公。我应该感到幸福吗？不，我不是我喜欢的那个范桐！我知道，我爱的那个她，永远地没有了。
　　长空，有些猜测是我所不愿去想的，有些人是我不愿意去反抗的，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我接受不了。现在的她，有时也会呆呆地，毫无表情地望着我，眼神空洞，有时在清晨，她会突然地痛哭，揪自己的头发，我抱着她，也在哭，我哭我的范桐，我的爱。当我决定解除她的通苦时，我也将一起离去，现在死亡对我有另一种意义，希望那是生的开始。再见！“
　　电话挂掉的时候，李义已经死了。这次，笑天说对了。